作者 |郭铁
编辑 |孤独的鸽子
“为什么要出售版权？为什么允许他们改成这样？我心都碎了。」
甜剧《契约萌妻》上线后，原著作者萧肃的书粉群炸开了锅。这本书令人难以置信。为什么电视剧中男女主的设定、CP关系、剧情走向都是“魔变”？尽管萧肃早在节目播出前就给他们打了“预防针”，但无济于事。
面对多年来对书粉的质疑，萧肃发出回应:“有人问我为什么写小说。我说是为了梦想，其实是为了吃顿好的。”带着甜宠编织的梦想，她飞出了家乡的村庄，定居北京。
这篇成功卖出版权的900万字长的甜宠文章还没完。她又开了一篇新文，期待再次出售影视版权。她是不是“魔变”对她来说无所谓。
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，看到了web行业的一个角落。
IP制造的日常工作
萧肃的写作有一个非常严格的时间表。
每天早上7点起床，9点坐在电脑前，开始写作，12点吃午饭，17点吃晚饭，21点停笔，看一会书或者玩一会，12点入睡。
按照计划，她每天需要更新9000字到15000字，大概3、4章。每个月至少要向 *** 平台的编辑提交20万字的更新内容。
她不允许自己弄坏手表。就算有一天真的有事，她也会在前一天把明天要更新的内容赶出来。她上一次发朋友圈发飙，是因为手指被切了。当她用绷带包扎手指准备打字时，发现键盘上的F键又坏了。
图/视觉中国
为了督促自己写作，她曾经加入过“作者拼团”。这种群体在网文作者圈子里很常见，少则十几个人，多则400多人。“网文作者”们在群里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:今天至少更新一万字。
一个群主负责监督，没发完的要给群里每个人发200个红包。
萧肃没有在群里发红包，也抢过不少红包，但最后还是退群了。“我觉得自己像个动物，被人用暗号鞭打。」
每个有事业心的网文作者都摆脱不了焦虑。
萧肃的 *** 平台会给每日更新的作者几百元的出勤奖。不过，在萧肃看来，全勤奖虽小，但更重要:“读者养成了每天这个点来看你更新的习惯。你今天不看，他们就去看别人，然后可能就不回来了。」
当然很多时候网文作者也选择弃坑(停止更新)。据统计，弃岗率在80%以上。在豆瓣，也有帖子讨论网文作者弃坑的理由和借口:车祸、生病、彩票中奖、继承家业...
弃坑原因多种多样。
除了各种奇葩的原因，对于专业网文作者来说，更现实的弃坑原因是人气不够，我觉得写下来价值不大。苏曾经放弃了很多文章，直到《契约娇妻》上线后，网站编辑突然联系她:“这篇文章很火，我们继续完善吧。”她知道这不能弃坑。
热度直接带来好处。一般来说，网文作者的收入可以分为买断、分成、保底三种。
买断是指作者与平台签订作品，按字数计算稿酬，每千字收入从几十到上百不等；分成是指作者通过VIP付费阅读、粉丝打赏等方式获得收入。，需要和平台按照一定比例分成；保底支付是以上两者的结合。作者有按字数计算的基本稿酬收入，按比例获得额外收入。
有好数据的文章会让作者有经济动力走下去。有了这本《契约可爱妻》的更新，萧肃每个月可以有一两万元左右的稳定收入，所以她坚持更新了很多年，现在已经有900多万字了。
平台还会给高质量的网文发一些推文。有一次，萧肃被书粉说，她在微博里看到一个推文广告，“我更好的朋友坐月子的时候做了这样的事……”她点进去，发现那其实是她的书。
“但我的书里没有这样的情节！后来她才知道，平台会在微博上推广热门书籍，推广文案会尽可能吸引人的眼球——有时候和原著内容无关，只要有人骗进来就行。
比如“王妃已在城门上吊三天”“夫人子宫已取出，你的孩子在里面”都是微博上典型的文案风格。
公主微博的惹眼文学被众人嘲讽。
比点击量收入更多的是影视改编。几年前的一天，编辑突然告诉萧肃，有一家影视公司来购买这部小说的版权。对方开价百万，相当于她几年的血汗钱，她果断答应了。
此后，影视公司要求她提交一份剧情大纲和人物传记，并计划让她与编剧见面交谈。然而此事最终不了了之。她听说这部剧换了好几轮编剧团队。“反正我拿了版权费就不管了。」
直到开播前夕，网站编辑才通知她“该剧要开播了”。她在网上查了一下剧情梗概，意识到已经“魔改”了，于是在微博里发出宣传的同时给书粉打了一针:剧情和人物会有一点不一样，但我也爱。
播出后，她和淑芬看到了影视剧版的剧情:因为原著设定审核不好，女主设定完全变了；因为原著人物太多，配角被大量删减，连CP关系都变了；为了满足集数的要求，主要情节也进行了大幅删减…
这就像是借用了一个名字，改写了一个情节。很多书粉无法接受，书粉群体中也有人心痛难过:“我心中的人物毁了。」
不过萧肃其实很理解剧方做的改动，觉得改编效果不错。
在梦中，在梦中
萧肃有一个近千人的书迷群体，分享着“契约可爱老婆”的梦想。
五年前，她开始按照《黄金塔》的经典结构写作:一个女人的三个朋友，一个男人的三个朋友。朋友们互相认识，然后开始了解其他人...逐渐构建起一个甜甜的、心爱的文字平行世界。
在这部长达900万字的巴总甜宠中，她塑造了60多个角色，衍生出十几对CP。
对于作品的很多情节，书粉记得比她更清楚。面试当天，有书粉问她“今天生日，更新会是惊喜吗？”她一激灵:“我有没有特意写男主生日是某一天？」
因为写的人物太多，挖的坑太多，她此刻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个故事。
她曾经描述过一个男人的搭配，说:“我知道你在等她，你会一直等下去。”写的时候，她根本没想“她”是谁，只是顺手埋了线。但是读者们清楚地记得，几年来他们一直在问萧肃:“她是谁？那是新来的女秘书吗？」
她想:完了，我得再写一对CP来填补当年挖的坑。这样的事情太多，就很难圆满完成。
时间线也在不断延长。线CP还没完，但是男女主，两个男生两个女生都结婚生子了。孩子们都上幼儿园了，有些读者开始想象几个孩子之间的故事。一部 *** 小说，就像一个永远延伸的梦。习惯于置身其中的读者不想出来。
图/视觉中国
当没有写作灵感时，萧肃会去看戏剧，画Tik Tok，或者去购物。一个帅哥和一个公主的拥抱可能会激励她。但她从来不从身边人的关系中取材，因为“太普通了”。
”(甜宠)是幻想，与现实无关。”她用梦想吹出巨大的粉色泡泡，让无数人沉醉其中。
当苏之一次尝试写小说时，她还在上初中。当时左晴雯和楼宇卿的台湾省偶像言情小说爆了，她学校附近的书店提供借书业务。一块钱可以借八本书，可以看一个星期。
她每周都在书店里花零花钱，把能借的言情小说都一本一本地吃了。吃完饭，我在练习本空的白纸上写一篇小说。女生梦中的爱情和男女都在其中。
在别人或自己的浪漫故事里，有让她心跳加速的爱情，有遥远而光明的世界。
大学的时候，她 *** 做 *** 编辑，负责从家里的平台找作者写文章。一个作者劝她试试写作，还打了个赌:看谁先写出60万字。
她当时决定写她最喜欢的霸道总裁随笔。虽然她自己没写过这种类型，但她在网文圈缺乏相关知识也没关系。到处都有各种教程，分类详细。
古代言情作家有“古文常识”，包括官职、服饰、礼仪等。写现代浪漫，有《总裁穿X常识》:全球十大品牌和款式的西装、手表、皮鞋、袖扣、领带搭配规则、商务礼仪、总经理巴常用的形容词…
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，加上普通女生的梦想，足以编织出一个让女生心动的奇幻世界。当时的萧肃没有自信，不认为自己的小说能吸引人付费阅读，所以全文没有VIP章节。在没有稿酬的情况下，她一口气写了60万字，靠的就是想象中的霸道总裁的爱。
从那以后，她的才华得到了平台的赏识，成为了签约作者，写作了七年。
小紫认为文笔不好，“她写的东西很浅，都是小白。就是剧情简单，现实漂浮，缺乏深度思考。有评论家曾批评:“小白散文的白，比思想还白。在网圈的鄙视链中，小白文也是垫底的。
然而，正是这种“小白”式的内容，为无数读者提供了跳出琐碎日常的“甜味”。萧肃也因此而受欢迎。她每天都在不停地改变，不停地为自己和她的书迷编织一个美丽的梦。
霸道总裁的文章提供了上流社会的爱情和幻想。
只有现实变了，梦想自然也会变。
近年来，萧肃明显感觉到“霸道总裁”不是很吃香。屡试不爽的“误会，虐小三，追老婆火葬场”似乎已经过时了，“霸道总裁救灰姑娘”的故事也不再流行。书迷们开始喜欢上了“A”(注:指气场强大)女主和温柔体贴的男主，以及男女地位平等、一帆风顺的甜蜜宠爱。
“读者的思想已经变了。在她看来，现在的女性读者越来越独立自信。她们不想对男人唯唯诺诺，自然也看不起软弱的唯唯诺诺的女主角。
在自己的笔下，女主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独立，越来越有能力，开始和男主势均力敌。
她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。当村里的同龄女孩都结婚了，又面临着家里催婚的压力，她在巴宗文编织的一个梦里飞到了大城市。
理想的生活
如果不是写 *** 文章，萧肃很难想象她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。
她的老家在河北农村，大学里学的是冷门专业。毕业后，她按照家人的意愿回到老家，在镇上亲戚开的一家饰品店里做财务，月收入800元。在当地，这是正常的收入水平。
她不喜欢这份工作，一有时间就偷偷写小说空。收到款项时，村民们半信半疑:“网上骗子那么多，你不是被骗了吗？」
但她看到这是一条出路，决定辞职专心写作。阻力可想而知。老家人都不觉得这是个正经工作。“你是一个天天呆在家里不工作，却说有钱赚的女生？」
家里也觉得不稳定，认为她叛逆不听话。父亲提了一个条件，“如果你写小说一个月能挣2000，我就让你辞职专心写作。」
当时她不敢同意，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小说会不会受欢迎，有多少人付费看。
好在有个叫“纵横中文网”的平台看了她之前的作品，提出要和她签约，采取“买断”的方式，不考虑订阅收入，按字数付月供。她算了一下，一个月至少能赚三四千元，就签了。
这几年，她的收入逐渐增加，经济实力让她果断选择飞离家乡，与 *** 编辑一起分担北京的房租。
中文网在 *** 文学的世界里并不大，但作者待遇不错。今年4月，当作者因为合同条款的争议在阅读平台上 *** 时，萧肃庆幸自己在小平台。“大平台不缺作者，条款很严格。」
因合同纠纷，网文作者发起“五五开，多过节”。
这几年来，平台从未扣过她的稿费和版权费。“这是一个铁饭碗，”她说她的工作。只要她每天努力，就能逃离自己讨厌的生活，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。
《2019中国 *** 蓝皮书》显示， *** 文学注册作者1755万人，签约作者100多万人，平均月收入5133.7元，其中收入2000元以下的占44.6%。
网圈虽然门槛低，但是赚钱不容易。当金字塔顶端的“大神”级作家年薪过亿，更多的作家每个月写几十万字，依然难以“吃饱饭”。
4.6%的网文作者月收入低于2000元。
对于那些千字稿酬不高的作者来说，数量远比质量重要。
*** 写手们聚在一起吃饭，经常手里拿着一台电脑，准备码字。为了满足这种需求，一些软件还开发了“拼字游戏室”的功能——就像玩一个游戏一样，在这个游戏中，作者互相更新PK码字。
在这个行业，一个作者每小时输出四五千字的情况并不少见。萧肃知道一些“大神”作家每天5点开始写作，每天可以写3万字。
当然，难的不是一天的疯狂更新，而是一天365天的持续输出。无数网文作者带着饱满的热情和灵感一头扎进去，写下自己的文学思想枯竭，黯然失色。
萧肃曾经是一个通宵写作的作家。在网上的圈子里，有爆料称作者疑似因熬夜过劳死，她强迫自己改变作息规律，打了一场持久战。
写作变成了体力劳动，付出只是为了收获。卖掉影视版权，是 *** 写手共同的梦想。在IP影视化的浪潮下，版权费可以轻松达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，远远超过大多数作者的正常收入。
图/视觉中国
所以，即使是书粉中的“魔变”，电视剧的开播还是让萧肃兴奋不已。在社交平台上，她连续几天发布与该剧相关的安利，得到了视频平台热榜的好消息。
一个IP编剧的好成绩，意味着她下一部电影的版权更容易卖出去。
她用一段自嘲的视频回应书粉:“有人问我为什么写小说。我说是为了梦想，其实是为了一顿好饭。毕竟也没什么。写小说是一个梦，“只是吃饭”不是梦的一部分。[/s2/]
在她新安利剧的微博下，虽然还有书粉留言:“我不想看，根本不是我心中的那个男人和女人。但也有更多的书粉来阻止:“别骂剧了，还得好好吃饭。有了好饭，才能为我们写出更多好文章。」
这几年来，她和书粉的友谊更像是生活的朋友，而不仅仅是网文。今年疫情期间，她情绪低落，不愿意再写这些甜蜜的宠物故事，想把这部小说写完。有读者私信她:“我求之不得。」
对于很多读者来说，每天打开这篇文章，从更新中感受到一股甜甜的味道，已经成为一种日常习惯。一些书粉，她也走上了写小说的道路，向她求教。她看到了就会回复，好像带徒弟一样。
如今，萧肃的写作有了更强的动力——赚钱，还清房贷和车贷。她每天更新两篇文章，一篇是刚开始的新文章，期待再次出售影视版权；一篇是未完成的老文章。
由于当年的签约形式，老随笔带来的稿费收入不如新随笔，但她不想让跟随她多年的书粉失望。
她努力接近自己的理想生活。
(应采访对象要求，文中萧肃和“契约的可爱妻子”均为化名，但涉及的情节和经历均为真实)